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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稿行,就是行书,只是这种行书不像我们今天看到的创作作品,而是古人在日常写稿子、写便条、写信时候用的书体。理论上,这样的书体使用频率是最高的,也最能够反映书写者的基本风貌。那为什么颜真卿留下那么多碑,稿行却不多呢?这是一个误会,我们今天见到的颜真卿稿行,约有30件,只是我们平常提到的只有《祭侄稿》、《争座位》等三五个(正好,书法节有一节课,大地老师精读不太出名的几个颜真卿尺牍,有兴趣可以去听)。另外,碑的留存当然比纸容易得多,纸,都烂完了,碑,还没有全残,甚至保存不错。那为什么王羲之留下的都是尺牍呢?因为王羲之那个时代,少有立碑的风俗,估计王羲之也不屑写碑,因为他儿子王献之就跟谢安翻过一次脸,埋怨他暗示自己题匾,认为这是对文人的轻视。

王羲之和颜真卿,是中国书法史上最耀眼的两个星座,也同时构成了中国书法艺术审美的两极。其楷书的不同,很容易看出,因为颜楷多为碑楷大字,而王羲之则是刻本小楷,无论用笔方法、结字气象还是全篇章法,都有极大差异。那么,颜真卿稿行书与王羲之有什么本质差异呢?

王羲之站在文人书法的最早期时点,汉代以后所产生的草行楷诸体,其最基本的用笔、结字套路,在后人的反复加工之后,王羲之算是最早的奠定者之一,极具代表性。如果说,点画形态必须有提按顿挫、轻重缓急,那么,后世所有人的书法都确实出自于王羲之。但这里要研究的,是颜真卿与王羲之的不同,他的独立创造,他是怎样拉开与王羲之的距离,成为中国书法审美的另一极的。

从用笔方法看,王以侧取妍,颜则多“篆籀气”

王羲之善于从不同的侧面下笔、收笔和出锋,所谓八面出锋,因势成形,以其气质与悟性,达到了无可非议的至高境界。而颜真卿,不仅强调变化,更善于表现出一种厚重感与雕塑感。他扬弃了二王一路的妍美,选择了更为质朴原始的力量——从先秦到汉魏碑刻中的那种“金石气”,又称“篆籀气”。用笔锋按如打桩,提如拔钉,大大增强了笔触的连续按压的力度与厚度,散发出以前文人书法从未有过的审美趣味。所谓铅华洗尽见风流,颜真卿滤掉了二王的妖娆,用笔厚朴浑穆且洗练灵动,正如阮元所描述的“如融金出冶,随地流走”。

从线质看,王羲之多一拓直下,颜真卿多“屋漏痕”

一拓直下,是二王一路行笔的特点,用笔爽利,利用笔尖的弹性、腕力的冲切,使点画挺健秀丽,尤其写较小的字、用较硬的笔、在较平滑的纸上,效果突出。颜真卿则采用自名为“屋漏痕”的笔法。与怀素在探讨草书笔法时,怀素举出“古钗脚”(亦即一拓直下),颜真卿问“何如屋漏痕”。“屋漏痕”是指雨水在土灰墙上流下的痕迹。墙面不平整,有渗透性,雨水走走停停,不断遇阻再行,浓淡干湿也有显著差异。这两者最大的不同是,前者是人造的,可以通过准确控制而达到,后者则是自然的,可以控制却也有随机的成分。颜真卿的大量碑刻,甚至行草书如《祭侄稿》中,都有大量的“屋漏痕”,运行轨迹边缘并不光滑,枯笔较多,这与他的毛笔、纸张也该有较大关系。

从结体看,中宫紧结与宽结有别

王羲之习惯于收紧中宫,将点、撇、捺等笔画伸展,再加上内擫较多,使得整个字有一种内敛的态势。而颜真卿则刻意将中宫放开,且多用外拓笔势,使得整个字有一种鼓胀的态势。这两种态势,体现了完全不同的精神风貌,从笔迹学的角度讲,也反映出个体性格的重大差异——内敛与外向、寒俭与慷慨、讲究细节与看重大局。此后的书家几乎都离不开这两大结字的体势,只是有的人更鲜明,有的人更综合。

从篇章看,颜真卿茂密连绵,王羲之克制审慎

颜真卿写稿子,意识的重点在文不在书,行文往往比较复杂,需要构思大意、遣词造句。王羲之写稿子则不然,往往事情很单纯,所以重点在书不在文,因为他很在乎这封信在朋友手中的观感。

这两种场景和出发点,导致二人的稿行,篇章的形式感差异很大。一个是连绵不断,流畅且茂密,随着情绪的起伏和写作时的停顿、修改、酝酿,字的大小快慢轻重方圆俯仰向背有很大差异。而王羲之尺牍,这方面特征不显著,往往比较讲究,比较审慎。

书法的神圣与精彩,来自于天启,来自于精彩的生命。所有的经典,都是用生命的能量铸造的。